离河岸不远处就是邺城,北临漳水,东西七里,南北五里,从远处望过去,可以看见连绵的宫阙,房舍俨然,一切井然有序,气象雄浑,不愧天下雄城的称号,那士子搀着一个戴着锥帽的女子下了船,那女子的肚子已经显怀,行动颇为不便,“娘子慢点……”,那女子却毫不领情,白了他一眼,直接唤刚才那青衣小婢过来搀着她,嘴里也不饶人道:“我可不敢叫你搀着,万一你一个不注意让我摔着了,你儿子没了看你去那里哭去!”
那士子露出无奈的苦笑,知道妻子这是暗指他办事粗枝大叶,连钱也不先备好,这的确是他的错,不过男儿志在四方,他有大事要考虑,怎么会去注意这种小事?摇摇头,进了邺城,早有一条长龙在那里拍着,看着还都是文士打扮,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堵在城门口,伸长个脖子巴望着快些排完。
“这么多人?”
那士子一怔,他娘子又白了他一眼,知道这又是这位大老爷没有考虑到的。于是放开嗓音道:
“废话,这是考举,天下独齐国一份,多少人指着过了这关鲤鱼跃龙门呢!人能少了才怪!你以为呢……你不也是为此而来的吗?”
他不以为意,点点头,岔开话头道:“齐主好气魄,此一举可以笼络天下寒门士子人心!”
“别想这些没用的,先想想等一下去那里找地方落脚,这么多人,客店肯定不好找。”
“……娘子说的是……”
“……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了,为何非要跑到大齐来,你在大齐可没有什么人脉和根基,想要出头岂不比在大周难了十倍?”在门口排了好一会儿,他娘子已经是累的手软脚软,此时不由得把连日来的心思说出来口。
那士子连忙搀过妻子,掏出手帕擦着她额上的汗珠,歉疚道:“真是对不住你了,怀了孩子还要跟我奔波流离,我对不住你……周国就不必再想了,如今皇帝失势,眼见这大周很快就是宇文护那老贼的了,我父亡于他手,我怎能在他手下俯首称臣?”
“……本来我打算去投靠齐国公宇文宪的,可宇文宪转眼失势被宇文护丢下大牢,早晚是要铲除的,在大周我看不到希望,还不如来齐国,听说齐主是个爱人才有抱负的,我也正好一展胸中所学,人生也不算荒废了……”
提到被害死的父亲,那士子眼神阴郁,妻子担忧的拍拍他的肩膀,然后道:“你这个人啊,就是太倔了,怎么都不肯低头……我哥哥如今在齐主身边得用,刚好是你的一个助力,你却拉不下架子,来了齐国不肯去见他,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……”
“嗨,娘子你又说起这个,我呀,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凭真本事博出一个功名,况且你哥哥杨素那人……不是我说,成天摆着一副臭脸,好像我欠了他钱的德行。
“我要是求他,说不定又要跟我摆脸色,冷嘲热讽一番,哼,我才不去求他嘞,他只是个武夫,都能混个显贵,我就不一样了,我文武双全!娘子你走着瞧,将来我贺若弼混得一定要比他出息……!”
“别吹牛了,到我们了!”
“哦哦……”随即他反应过来,撇撇嘴道:“那么多人在,你就不能对为夫温柔一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