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此处,慕容俨心中越发不快,目光落在缀在后面的一校尉的身上,招招手道:“德操,你觉得呢?”听到左相传唤,不光是那小校尉,就是其他将官也是一怔。
那校尉正是太宰平原王段韶之子段德操,他入伍稍晚一些,临行前铁公鸡段韶请慕容俨喝酒,只为托付这个儿子,慕容俨当时笑眯眯答应得“好好好”,回头就找了个理由将段德操荫封的云麾将军衔一路剥成了校尉。段韶差点从晋阳跑来找他算账,气得直骂老贼。由此,他们觉得左相和太宰之间有龃龉,故而不待见段太宰的儿子。
段德操见问,慎重地想想,而后说道:“末将觉得,一切理由皆是借口,他们若愿意入关,老早就入关了,就是因为不想入关,这才推三阻四……”
慕容俨沉沉地叹了一气,捋着胡子道:“事情很难办啊……朝廷征召他们他们不听,粮食财帛照单全拿却始终不肯挪步,恐怕是见突厥势大,准备和突厥人勾结成一处去了。”
此话一出,诸将面面相觑,却无人敢说话。慕容俨又道:“既然不伏王化,不尊圣旨,那他们便是我朝的敌人,我欲除之而后快!但在他们反出大齐之前,仍算我大齐子民,没有朝廷的将令,恐怕此事难办。”
“左相慎重,若真个将他们逼到对面去,我等加一起都吃罪不起!”诸将惊得一身冷汗,都苦苦劝谏。
按照其他重臣的思维,在诸胡反迹未现之时,宁可多牺牲一些边塞子民,也不愿意将他们逼到敌人那边去。而这位老将性情却是异常刚烈,眼睛里揉不得沙子,不管这些个酋长……他们是准备反叛也好,抑或是只是单纯的骑墙望风也罢,他都不想再容他们!
只有段德操若有所思,道:“末将曾听人说,秋冬、冬春之交,草原上青黄不接,部落之间相互攻伐的事情时有发生,如果我们穿上突厥人的衣服,来去劫掠如风,谁又分得清我们到底是何人?”
慕容俨眼神一凝,顾不得端起主帅的架子,道:“好主意,这是个好主意!”
边塞上的胡人部落时常相互攻伐,手段也极其残忍,被击败的一方,往往所有财产和女人都被抓走,男丁高过车轮尽斩。这些部落不是打着投靠突厥的算盘吗?那他们就将计就计,扮成突厥人的模样,将他们屠戮一空,只要除掉了那么一个两个,那么,已经暗中投靠突厥或者正犹豫的家伙就都会胆寒,不用慕容俨催他们自己就会屁滚尿流地主动南下,生怕跑得不够快!
诸将看着面白瘦削颇有乃父之相的段德操,心里都暗叹这小白脸平日里不声不响的,原来他才是那条会咬人的狗,这计策出的真他娘的又损又毒!
也有人心生不忍,硬着头皮反驳道:“会不会太过阴损了……这不像是我等堂堂正正之师干出来的事情。”
“呵呵,性子太淳厚可不是为将者的美德。”慕容俨没再理他,自顾自的命人取出羊皮地图来,图上密密麻麻,北齐在北疆的每一处关隘,每一个防御,每一个行军路线他都有标记。
慕容俨老而弥坚,经验丰富,多年戎马生涯使得他每到一处必得了解地形的地貌,两相对照,不断推演战争进程。
他招来诸将围城一圈,一群人盯着图纸小心参划,段德操默默地瞅了一眼,只见发黄的羊皮之上,用烙铁烫出怀朔诸镇的形势。
而在北齐范围之外,横亘华夏大地的河流在西南方数百里外拐了一个弯,有西折往北,沙苑画一个圈,弘农画一个圈,玉璧亦是画一个圈……往南则是一条江水一往无前,东流到海,建康城便在兵锋直指之下!
铁画银钩,关山天险,金戈铁马席卷千里!
……
……
天阴沉沉的,几声鹰唳自高空传来,神骏的鹰隼展翅翱翔,俯瞰着大地。
旷野之上有人骑马猎杀群狼,一批锦衣的武士骑马狂飙,半人高的荒草之中有灰色、黑色的影子闪电一般蹿过,猎场外围,矫健的壮士们挥舞着鞭子,将野兽驱逐集中到一块去。皇帝至雁门,邀诸王公会猎。
高纬衣着打扮和会猎的酋领们没什么区别,皮裘貂帽,自顾自地拉他的弓箭。皇帝喜欢摆弄他的弓箭,日日苦练,早已不是啥也不懂的绣花枕头,臂力和腰腿的力量也打熬出来了,拉了几张弓不是嫌太软就是嫌准头差,最后内侍们没辙了,将库藏的角弓和铁胎弓给呈献上来。
他随手拿起一张角弓,发现这弓还挺沉,是高纬喜欢的类型,沉就意味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