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山南麓,河流已经封冻,扫开冰面的积雪,可以看到水在冰面下缓缓流动。
“雪快停了,要不了多久,突厥人就要发起总攻了。”左相拍了拍手掌,身上裹着的铁甲哐哐作响,雪沫子簌簌而落。这个鬼天气,甲骑和一干重甲步卒都不得不在外面先套上皮甲,再将铁甲给套进去,整个人胖大了几圈,灵活性大大受到了限制,但终归是要更加安全一点。
老将跟年轻将领的区别不仅仅是经验,活到慕容俨这个岁数了,除非是降陆腾那样被逼到了绝路,不然不会轻易做什么冒险的事情。每次战前,慕容俨总会将情况估计得糟糕一些,这样才有从容周转的余地,可要是换成年轻一点的将军,他们渴望获得更大的军功,也就会干脆得多,这样才不会错失每一个机会。
皇帝肯定更愿意用稳重的哪一个,所以传统的什么论资排辈的说法,也并非是出于迂腐,还真有一定道理在内。“小子,你看看对岸有多少人。”慕容俨舍了马,徒步爬到山包的顶上,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灰色毡帐,然后扬了扬手里的马鞭,对身边的段德操说道。
对面到处都是毡帐,看得人眼花,最显眼的当然是中军那面白色狼旗,其他所有的旗帜都围绕着它,犹如众星捧月一般。段德操矮下腰身,偷偷向前又走了几十步,躲在一棵白杨树后面,仔细清点估计了一下,然后回来禀报道:“那些附庸我没有清点,只点了突厥人的,突厥人至少两万,其余铁勒之类的部落附庸算在一起,估计五六万。”
“这面旗子很眼熟,”慕容俨扬鞭指着那杆旗,说道:“小子,教你认清楚,这是突厥人真正的精锐宫帐军,咱们前面打的那些个都不算,对着这些家伙,才算是真正开荤了!他们可不简单,战力强劲,不是随便打打就能击退的。以老夫来看,起码有一万披甲的狼骑。说明佗钵就在后面!”
“拉开架势打,我们似乎并不占优。”段德操忧心忡忡地向后看去,裹着重甲的骑兵共有一百多人。要不是大雪够厚,而且带的人少,掩盖住了马蹄声,说不定对方已经冲过来了,几万打一百,左相带的这点人毫无胜算,毕竟对面是突厥人真正的王牌部队……
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,有咴儿咴儿的马嘶声传来,几个突厥探马发现了他们,一路吆喝着朝大营的方向狂奔,两队突厥人的探马从左右两翼切出,朝着这边包围过来。
“呦呵,动作还挺快!”慕容俨花白的眉毛一抖,丝毫没有被抓住的紧迫感,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追过来,从他们骑马的姿势可以判断出这帮人战力几何。他不急,段德操却是急了,连忙建议道,“左相还是带人先走吧,卑职来殿后,以防万一!”
“放心,还有退走的时间。”慕容俨依旧是那副拖沓的调子,随即,乌压压的骑兵从突厥大营之中蹿出来,一片人山人海,看着不得有五千人上下!段德操满脸黑线,慕容俨却道:“我知道他们有多少人,他们知道我有多少人吗?我这一百骑,可能只是一百骑,也可能是一支万骑的先锋。我料他们不会追得太紧。”
慕容俨笑了一声,跨上战马,一百甲骑排着错乱却有序的队列从这处山包离开,过河而去。段德操看了看河面的冰,说道:“我们应该把冰面凿破,让他们渡不了河。”
慕容俨却道:“不必多此一举,冰面那么厚,怕你还没有凿动,人家就已经冲过来了。先前我说过,突厥人不知道我们的意图,不敢咬得太死。你一凿冰,他们立刻便会知道我们实力不足,心虚,马上就会渡河,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凶险!”
段德操半信半疑,在左相的命令之下,渡河之后的齐军反而放缓了速度,做出一副逡巡引诱的样子。这就好比一头肥羊就在河对岸,突厥人挠心挠肺想要吃下它,原以为对方看到他们会玩命逃窜,却发现人家看到了他们也不跑,还在那儿淡定地嚼着草,这反常的举动,是个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:其中会不会有诈?
慕容俨刻意留下等了突厥人一会儿,一直等到看见排头,慕容俨才下令开始跑,等突厥人看到才开始跑,领军的大贵族觉得这明显就是齐人故意等他们看到,也就越发的疑神疑鬼,几千人堵在那里不敢上前,最后才命令几个百户官上去追剿。
“我们一百骑就已经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了。”慕容俨快马加鞭,一骑绝尘,风吹着他的铠甲哗哗作响,大弓就在肩上,“坚持一下,等他们反应过来,老夫早就走人了!”
“左相,有突厥人追过来了!”段德操提起槊指着后面,慕容俨偏头看去,只见几队人马在后面追上来,马蹄踏起了半人高的雪沫。慕容俨回头瞪了段德操一眼,“这是突厥人的斥候,他们追上来试探咱们!后面的大部队没有跟着来,你小子别给老子一惊一乍的!”
突厥人的探马们并不是傻子,他们也晓得不能中了齐人的计,于是纷纷在马上 -->>